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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述我的教育故事——有这样一把勺子

[发表时间]:2017-05-23 [来源]:

“中国好老师”项目——海淀区“讲述我的教育故事”征文一等奖

一个七日又一个七日地轮回,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地更迭,就这样曾经那个稚气未脱的新教师“摇身一变”,已然是有着十几年教龄的老教师了。从河北到北京,从公立学校到私立学校,一路走来,我也成了“有故事”的人。而这所有故事仿佛都得从一把勺子说起。

那天中午,我刚从学生吃“小饭桌”的教室出来,如释重负。从进校门到现在没喝一口水呢,想着赶紧喝口水,喘口气,接着判作业。可两腿刚下台阶,耳边就传来一个男孩嚎啕大哭的声音。循声望去,只见我班教室靠近水池子旁,围了许多孩子,有哭的,有笑的,还有借机折腾的,可真够热闹的。完了,肯定又有什么事了!我赶紧连跑带颠地走了过去。只见我班的毛毛一手端着个碗,一手揉着眼睛哭呢。

“又怎么了?”我没好气地问。

“我的勺子掉到这里面去了。”他一边抽噎着,一边指着脚下的井盖说。

是的,这是一个下水道,顺着条条缝隙望去,一眼就可以看见一把勺子立在那里。可这里面都是污水,似乎还挺深的。

大概过了十几秒钟,毛毛忽然像看见救星一样,拽着我衣角哭着说:“老师,求求您帮我捞上来吧!”

我想都没想就反问道:“这里面都是脏水,捞上来还能使吗?”

“捞上来也没用了,白费工夫。”

“是啊,太脏了,恶心死了,别要它了。”刚才还在吵闹的同学也起着哄说。

可他却不听劝,揉着眼说:“不行,我最喜欢这个勺子了!求求您了!帮我捞上来吧!”话一说完,哭得更厉害了,怎么劝都没用。那架势捶胸顿足的,大有不见勺子不罢休的劲头。

本想中午赶紧把作业判完,谁料他却不依不饶,于是我心里顿时怒火中烧,厉声喝道:“你那勺子是金子做的吗?没有它就活不了了吗?”

他的哭声愈来愈响:“老师,我求求您,就帮我捞上来吧,我会谢谢您的。”

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,放低声音说“你要是不哭了,我就给你捞。”

可他像没听见一样,哭声依旧。我干脆转过身不看他了,朝围观的孩子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都离开。我俩就这样,僵持了下去。

等他哭声愈来愈小了,我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。

“大男子汉,老爱哭鼻子,一点儿都不坚强。上次也是,自己摔了一下,还哭半天。”我望着他,装作生气地说,“再哭,我永远都不给你捞!”

可他还是抽抽搭搭,没完没了。这时,我心里一烦,又开始抱怨起来:一个三年级的大男生,怎么那么爱哭?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!当老师怎么那么累啊?唉,这辈子也就这样了!

就在我为自己的选择懊悔时,不知什么时候,哭声更小了,我故作镇静地说:“还哭吗?还要不要勺子了?”

他擦了擦眼泪,恳求我说:“要,老师您就帮我捞上来吧!”

我看实在拗不过他,就不想再耗下去了,回办公室拿来了带长把的簸箕。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把井盖掀起来,放到一边,然后拿簸箕试着捞了几次,可都没成功。那勺子好像比他的主人还固执。

我又有点不耐烦了,使劲一弯腰,想再试一回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一个黑色的东西掉在了簸箕上。定睛一看,原来是我的手机从上衣兜里摔下来了。这可是我最值钱的家当啊!我赶紧往上拎簸箕,还好,除了屏幕上沾了土,略微划了点印外,没有大碍。真是谢天谢地啊!

“你瞧,为了给你捞这个勺子,差点把我手机也搭上。”我故意生气地说。孩子一言不发,还是直勾勾地注视着那个勺子,根本没理会我说了什么。他的神情告诉我,今天不捞这把勺子,他是不会甘心的。

我不再逗他了,也不生他气了,心想这簸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,只能白费时间。于是,我把它放到一边,两腿跪在了地上,一只手用力按着地,另一只手使劲往下伸。咦,奇怪,那把勺子一下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了。我一看,这哪是什么值得落泪的勺子啊?再普通不过的铝勺,而且看似寿终正寝的样子。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,我也恍然大悟:原来这所谓的下水道也没多深啊!

孩子赶紧拿着勺子去冲洗了。看着他一如往常高兴的样子,刹那间,我有了些许职业幸福感,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种种表现深感愧疚:原来看似艰难的“捞勺子工程”却是垂手之劳!可我却跟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较了半天劲。没想到,在我看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勺子,在他眼里却是最爱,仿佛是他的整个世界。也许它陪他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,也许他不习惯用别的勺子,而我不但没有用心去倾听,反而跟他发火,对他的伤心落泪满不在乎。作为教师这是多么不应该!

故事并没有结束,在勺子捞上来以后的日子里,虽然毛毛偶尔还是要哭一鼻子,耍个小脾气,可是他跟我之间竟没了距离,没事就往我跟前凑,帮我擦擦讲桌,跟我聊聊家常,说说自己的奇思妙想。哈哈,我们居然成了好朋友!最让我欣慰的是,这个爱哭的孩子,身上颇有一股钻劲儿,各门功课学得都特别好,课上的发言很有思维含量。而我,对于他的感情,已然不光是喜欢,更多的则是佩服。

细想“捞勺子”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,如今我也算得上“桃李满园”的老教师了,也曾被尊称为好老师。可是,每每想起毛毛捶胸顿足而我气得肺都要炸了的情景,还有他不管不顾,拿着刚从下水道里捞出的勺子破涕为笑的样子,我都忍不住乐上一会儿,继而又沉思许久。

后来的这些年,不管接哪个学段的班级,我都努力蹲下身子去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,了解类似“勺子”背后的故事。每天都能像孩子一样,和学生一起快乐,一起忧伤。也正是那把“勺子”,带给了我职业幸福感,使我执着于十多年前的选择和理想,不管自己走了多少弯路,不管前行的路上有多少羁绊!

(小学校区石霞)